七岁的顾清被槐月拉到白衣男子的近前。
“外城的孩子，你是怎么进来的？”他眉头微皱，看着这浑身脏兮兮的，眼睛更是暗淡无光的小男孩，眼中闪烁着嫌弃之色。
顾清脑子里一片空白，也不知道在想什么，只是许多记忆纠缠在一块，就像是发高烧后的噩梦，眼前的一切都在放大、变形。
白衣男子见对方愣着不说话，转而看向自己的女儿，他目光变得和蔼起来，“乖女儿，是他帮了你吗？”
“嗯嗯，小哥哥可厉害了，一拳就把那男的打飞了出去。”
“而且他没有氏族，阿爹帮我留下他呗。”槐月眼巴巴的看着男人，眼睛里尽是可怜楚楚之意，似乎在说，以后就有人保护我了。
爱撒娇的小孩有糖吃，其父见到这一幕，又仔细看了看这个小男孩的脸，的确长得十分俊俏，就是脏了点。
他袖袍一挥，“好吧，既然没有氏族，那就把他留下吧，倒也是个俊秀的男孩以后便随你身边保护你好了。”
“啊！谢谢爹爹！”
小女孩几乎是尖叫出声，她很早就想要一位侍从了，一块玩的小女孩都有一些侍从，之前又跟爹地提过，说是八岁生日再送一个。
没想到这么快就拥有了，她如何不开心呢。
就像是收到洋娃娃礼物的小萝莉，抱着男人的大腿就傻乎乎的笑了起来。
“小哥哥，还不快谢谢阿爹。”
呆滞的顾清被她拽了拽衣角，这才回神过来，抬起头略微看了一眼男人笑吟吟的眼睛，深深的吸了一口气。
“……”
并没有说话，虽然下意识的就想要把谢谢两个字说出来，但却卡住了，看着这张脸，还要自己谢谢他？
呵呵。
顾清只是看着对方的眼睛，表情茫然，这搞得男人微微一愣，挪开与之对视的眼神，“小月，你带他去寻一处房间吧，爹爹还有事，以后就让他保护你了。”
“另外，可以去找你陈伯伯教他一些基本常识，让他给这小子拿一件像样的衣服。”
“好！阿爹再见！”
槐月听到这句话，抓起顾清的手臂就跑向了垂花门，从主院通向右边的侧院。
顾清在奔跑中能闻到一股幽香，是这个小女孩身上散发出来一股淡雅的香味，芬芳扑鼻，比外城要好得多。
他用力的平复心情，就看到一栋自己从未见过的奢华大楼。
石木混合的结构，看起来极其漂亮，甚至超出了自己对于建筑物的理解。
‘砰’的一声，小女孩撞开门，这才喘着粗气道：“你啊，你笨死了！”
“阿爹能答应我这个要求，多亏了我以前经常烦他，不然绝对不可能留你在这里的，你要懂礼貌，知道吗？”
她像是个小大人似的，转过身来开始数落起顾清，这让当事人沉默着没有说话，情绪极其低落。
槐月也察觉到了对方低落的情绪，昂~了一长一声。
“你傻啦？”
“……知道了。”顾清终于是将心事都压进心底，沉默着回了一句话。
“你不舒服吗，我摸摸你的头。”她伸出一只娇嫩的小手，却被顾清往后退开，他得知这是仇人的女儿后，虽然对她并无敌意，但依旧会有些不舒服，不愿意让她触碰自己。
虽然这么做很伤人，但自己何尝不是在痛苦中沉沦？
“诶，你不让我摸！”她眼睛一红，瞬间就气鼓鼓的像只金鱼，仿佛下一秒就会哭出来。
顾清见状，只是沉默着。
“哼，不给摸就不给摸，这一楼就给你了，我住在二楼，我要你随叫随到！”
“好。”
他并非不知好歹的人，此刻虽然心绪复杂，仿佛十指连心般的痛苦，却依旧没有在脸上表现出半分情绪。
自己必须得学会隐藏，在内城生活下去，找到杀自己母亲的所有人，所有有关的人。
槐月见他这样对自己，也是很娇气的哼了一声，慢悠悠的爬上了凳子，然后拿出一块甜点吃了起来。
“嗯~真好吃~南瓜糕~好好吃呀~”
“我最喜欢的南瓜糕~”
她吃得满嘴都是残渣，丝毫不注意形象，腮帮子像是一只吃撑的仓鼠，偷偷的回头看了一眼，却发现……
顾清站在门口，双眼带着憔悴、疲惫，两行热泪如泄洪的河水，滔滔不绝的流过脸颊，最终在下巴处落下。
一颗又一颗，啪嗒啪嗒的落在青石板上。
他半张着嘴，下巴褶皱出千沟万壑，坚强的男孩再也忍不住，那低沉的呜咽之声在断断续续的发出。
槐月还在砸吧的嘴就此停住，她不懂，眼前的小哥哥为什么就哭了。
哭的模样，如此令人心碎。
她拿着一块南瓜糕跳下椅子，一个没站稳噗通摔在地上，手中的南瓜糕也砸得四分五裂。
抬起头看了一眼碎掉的南瓜糕，她眼睛一红，“呜啊——！”
槐月也哭了起来，但是一边哭一边从地上爬起来，拿着手中还剩下的一小部分站在顾清的面前，“呜呜呜呜，你吃吧……我不欺负你了。”
她一边哭着一边说，可这一幕落在顾清的眼中，却如此的温柔，像是自己的母亲，只是对方太小了。
甚至一度都产生了幻觉，他的哭声瞬间放大起来，撕心裂肺的传递在这个空荡荡的房间内。
‘如果……我和阿娘是生在内城的话，会不会不一样？’
他如此的想着，泪水模糊了视线，终究不过是七岁的小男孩罢了。
但一秒，他就闻到了一股淡雅的香味，变得浓郁起来，身体微微一晃，感觉怀里多了一个人。
是槐月，抱着自己的身体，手掌慢慢的拍在后背上，“嘤—你不要哭了好不好，小哥哥，我给你拍拍背，不哭不哭，以后你可是我的大宝贝！”
轮回镜外，有一些修士揉了揉有些湿润的眼睛，神情极为复杂。
“哎…这小男孩……真的是……”
“冰烟仙子小时候也如此柔情吗，两人为何会走到今天这一步？”
“难道，看在冰烟仙子的份上，邪神还能对其父亲下杀手么？”
“虽然做的很过分，但看在冰烟天王的份上，也罪不至死吧？”
“这两个小家伙……”
高空之上！
冰烟看着轮回镜内的一幕幕，以及顾清的思绪，顾清的想法，当时自己那单纯的模样，眼泪像是不要钱似的砸入地面。
如若可以再来一次，她多么想再叫一声。
“小哥哥，你以后都是我的大宝贝……”
这句大宝贝，在当时，她单纯的心中，只是视为珍贵的代名词罢了。
‘你为什么，要杀掉我的父亲，我们一家人，待你不薄，我现在才知晓，原来你通过我的手进入家族，只是为了报仇。’
‘亏我那时还那么傻，抱着安慰你。’
‘顾清，我多想……我们没有这段因缘，只做彼此的路人。’
冰烟仙子心乱如麻，顾清当初的心有多乱，她的心就有多乱。
可当时的顾清，还有自己抱抱他，安慰他。
现在的自己呢？
独自立于高空，已然站在这个世界的巅峰。
心却没了，只剩下仇恨，要亲手杀死自己的‘大宝贝’。
早知如此绊人心，何如当初莫相识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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